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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大明武夫 【作者:特别白】(4月18日更新至 “第1530章 将来的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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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3章 江边东岸

  对于皮岛来说,这一次船队到来让皮岛实力又一次?强,船队带来了皮岛急需的粮草和钱财,有了这些,即便是现在庄稼还没收成的时候,皮岛也有了存粮,刀枪弓箭的库藏也变得充足,然后,船只带走了人口,对于皮岛来说无用的女人和孩童,这一次带走了很多,而且还都给了价钱,这不仅减轻了皮岛的负担,还让皮岛发了小财。

  临走时候,船队管事说得很明白,下次要来很多船,货物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要人口,价钱好说,毛文龙大概一盘算,想要赚到足够多的好处,又要维持住东江镇的实力,那就要搜罗更多的人口,怎么去搜罗?现在收容流亡已经不太够了,要主动出击,击破建州女真在辽东和辽南的村寨,将那些已经甘心的辽东军民带出来!

  这样又是发财,又是造福,现在东江镇有了余粮,装备也焕然一新,就该这么行动了,毛文龙和属下说的很明白:“这次若能击破鞑虏一部,斩首获胜,然后奏报朝廷,现在天下危难,正是用人之际,我等富贵前程就不愁了。”

  皮岛东江镇众将都被毛文龙的这番话振奋起来,他们自辽东各处逃难到皮岛,在这里艰难求存,收拢逃亡而来的辽东军民,心里的确有光复辽镇的理想,但同样的,也想要功名富贵,在这乱世危难,他们这些从前平常的军户和生员,才能做到总兵、副将、参将和游击,原来他们的根基在皮岛,没可能离开,可现在按照商人们带来的消息,那徐州把大明打的大败,这个时候,朝廷肯定是用人之际,如果大家立下功劳,朝廷肯定要把这样的力量收到中枢使用,到时候大家这位置才是实实在在的富贵。

  至于沉沦水火中的辽东军民百姓,他们当然不会不管,他们觉得如果能掌握更大的力量再来,那比现在的效果更好些,毛文龙的这个倡导,让众将能说服自己,也能说服别人。

  “我看那劳什子徐州军只在港口附近活动,丝毫没有深入岛内的想法,应该不会有什么图谋,咱们准备咱们自己的,七月中下出兵,拿下镇江堡和连城堡,然后围攻凤凰城,把那周围的百姓全都收拢过来”

  “现在就要让外面活动的各个小队收集消息,让藏在鞑子那边的内应都活动起来,咱们要知己知彼”

  “去和高丽人买消息,去问那些海商借船,有他们的大船,行事更方便一些”

  下了决定之后,毛文龙就开始紧锣密鼓的谋划起来,做这个决定之前,毛文龙先确定了那徐州驻军并没有什么异常,然后才敢行动,现在和建州女真的战斗已经不像最初,只敢骚扰不敢硬碰,没有十倍的力量不敢和对方动手,现在五百以下,只要比对方人多,那就敢迎战,而且不落下风,当然,在辽东辽南地界,女真力量相对薄弱,皮岛这边反倒是有优势,很难遇到五百人以上的力量。

  之所以选在这个时间动手,是因为在六七月间,关外各处,无论是建州女真,还是高丽,都是去年冬季存粮快要耗尽,而秋季收成还没到的关节,没有军粮自然就没办法大动,而皮岛这边通过贸易和腾挪有了一定积存,正是敌弱我强的好机会,等到了冬季,皮岛就只有据守这一条路可走了。

  将令传下,东江镇安排在辽东和辽南的探子都开始活动,这一次,东江镇对徐州这边封锁了消息,借船也只说是去金州那边送粮送人,在这个时候,对云山行所有人都是盯紧了,皮岛本就不大,原本对来自徐州的商户并没有什么遮掩,任由进出来去,但现在则是只能在港口附近活动,好在罗晨和赵松那边没什么不满。

  得到海上贸易的支持后,东江镇实力的提升是全面性的,原本去往辽镇地面的探子都是步行,只在几个关键节点设置快马,可这样传递消息很耽误时间,往往反应也不及时,现在则都有马匹骑乘,在朝鲜那边购买,还有少量的缴获,有了快速的军情呈报,打胜仗的把握也大了很多。

  自高丽义州沿鸭绿江向南这三十里的江岸,?东江镇探马巡视的重点区域,高丽武备极弱,尽管口口声声说大明是父,子不能叛父,实际上却在战争和敌对中两不相帮,或者说以高丽的能力,想要帮忙也帮不上什么,只能依靠东江镇自己来警戒侦查,而高丽义州向南二十五里到三十里左右的江面,是鸭绿江最窄的江面,在这里渡江最为轻松容易,必须要严加戒备。

  皮岛东江镇的侦骑在朝鲜铁山郡那边上岸,沿着海岸的平坦地形一路向西,到鸭绿江边后沿江向北,在距离义州二十里左右的地方就是交接汇合之处,被替换的侦骑并不是回返皮岛,而是直接过江去辽东地域侦查,东江镇军民不少,可能派出去的侦骑夜不收数量不多,只能周转运用。

  六名侦骑来到平时汇合的地方,前面几百步就是鸭绿江,原本这里是高丽军屯耕种之处,可现在都已经荒芜废弃,因为这鸭绿江边就是建州女真和东江镇兵马拉锯的地方,建州女真可不管这里是高丽领土,高丽也没能力去拦阻,只能躲远些别被波及,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支持东江镇的原因。

  大伙来到废弃村寨附近的小树林边,将坐骑拴好,拿着干粮开始吃起来,杂粮烙饼,腌菜和鱼干,伙食相当不错,这也是因为同徐州的贸易而来,从前出来的话,只能带一天到两天的干粮,其余自筹,所谓自筹,无非是向沿途的高丽村寨农户劫掠乞讨。

  “吃完了,留一个人放哨,其余的抓紧眯一会,大帅要用兵了,咱们跑在前面的可不能含糊!”带队的总旗吩咐了句,下面都吆喝着应了。

  有人去收拾喂马,有人坐在那里迟疑了下,低声开口问道:“郭老大,都说那徐州造反,已经把关内的官军灭了大半,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要和这徐州人厮杀,还是那个”

  “厮杀,厮杀个鸟,你没看到那港口边上的徐州兵,和那些大帅的亲卫一样,几百全身是铁的精锐,手里还他娘的都炮,咱们怎么去打?再说了,粮食什么的都掐在徐州手里,娘老子都被送到海那边了,你想饿死,还是想被灭门?”那总旗毫不客气的反问道,问话那人被问的张口结舌,嘿嘿讪笑着不出声了,其他几人都睁开眼,他们对这个话题也是很感兴趣。

  “抓紧睡,抓紧睡,这些事轮不到咱们操心,有大帅把握着呢!咱们啊,就是和鞑子拼,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郭姓总旗闷声说道,其他人重重点头,逃到东江镇又敢做侦骑这等危险营生的,都是和建州女真有深仇大恨。

  但想要立刻睡着也不容易,刚才议论这些牵动心事,每个人都在这边闭眼睛琢磨,奔驰来此,大家都是疲惫,沉默了一会睡意上涌,迷迷糊糊的就要睡去,正在这时候,却听到马匹嘶鸣,众人都是清醒,随即听到了密集的脚步声。

  身为侦骑哨探,经历的危险场面多了,立刻反应过来,几个人都是翻身站起,手上拿着兵器,不必说就知道有敌人来袭。

  “是鞑子!”有人怒声喝道,冲出来的人尽管穿着高丽百姓服色,可头上帽子却已经掉落,露出了金钱鼠尾的发式,是建州女真的士卒!

  可他们刚刚站起,却听到破空呼啸,几根箭从四处射来,有三人猝不及防,中箭倒地,那郭总旗下意识的闪避了下,却被那箭命中肩膀处,建州女真用大弓射重箭,箭簇比大明的长弓,蒙古的角弓都要粗大沉重,箭簇入体,立刻破开好大伤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的力气也迅速的消失。

  郭总旗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从四处冲出来的建州女真士卒也知道他活不了,几个人去检查其他人,还有人追向逃走的那个,那逃走的看着前面有人拦阻,知道自己逃不了了,怒吼着抽刀冲上去,被面前那人挡开,身后又被铁骨朵砸中,脑壳都碎了。

  去喂马的小刘肯定也凶多吉少了,他这一趟差事跑完就够上船的资格,还特意说了媳妇,没想到躺在地上的郭总旗的视野正好是江边方向,看到江对面突然尘土飞扬,有许多人放下船只木筏,正在准备渡江。

  郭总旗眼前已经模糊了,大量失血也让他濒临死亡,临死前,郭总旗只是在想自己的弟弟,兄弟两个逃到山上,被鞑子搜山,就要到跟前的时候,他弟弟跑出去引开了人。

  “这混账世道”郭总旗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过来补刀的女真士卒只看到这被射杀明军头目嘴动了动,没听到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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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4章 董鄂何和礼

  简单搜身,把零碎钱财和值得搜罗的归置在一起,然后将这几名东江镇侦骑的马匹带上,十余建州女真兵丁向江边赶过去,在江边有许多队出现,有的身上沾血,有的则是没有,大家都是身穿大明和高丽百姓的服装,身上带着兵器。

  “爷,江边的明狗探子都已经清干净了。”有人上前禀报。

  得了禀报的那位只是扬声吆喝喊道:“举着旗到能上岸的地方等,摇旗吆喝,没事干的就过去拖筏子,谁耽误了可是要问斩的,快去!”

  最近半个月都没怎么下雨,让鸭绿江水势不是那么急,用船只和木筏渡江相对简单,当江东岸的人站定位置摇动旗帜的时候,最前面的木筏已经快要靠岸了,眼看着要靠岸,木筏上就打着赤膊的人跳下,用绳索拖着木筏向前。

  上岸的建州女真士卒越来越多,上岸的进度也越来越快,木筏上的物资被不断搬运,后面的木筏上甚至还有马匹,先行登岸的建州女真兵卒已经开始列队,整个登岸的气氛变得从容起来,现在即便是高丽或者东江镇组织反击,也没办法撼动建州女真的军阵了。

  建州女真虽然也利用辽东和草原上的各条江河进行船运,可在舟船这方面却很弱,渡江所用的载具,大部分都是木材扎起的木法,辽东山区最不缺这样的木料,少数的船只都是贵人们乘坐。

  当一艘被木筏簇拥着的船只靠岸后,立刻就有帅旗立起,鸭绿江东岸的登陆阵地上已经响起了欢呼,这次建州女真军的主帅,五大臣之一的董鄂。何和礼已经上岸了,这也是五大臣中唯一在世的,是爱新觉罗家之外身份最贵重的女真大将。

  董鄂何和礼穿着一身深红色的棉甲,这也是他所在旗的颜色,当年努尔哈赤初设四旗的时候,董鄂何和礼可是正红旗的总管,外姓做一旗总管,可见其身份尊贵,他跟随努尔哈赤征战已经快三十年,可董鄂何和礼与身边那些魁梧粗壮的武将军兵不同,他干瘦佝偻,显得苍老异常,看着根本不像六十四岁?人,反倒像八十四岁。

  关内贵官养尊处优,保养得好,身体精神都健旺的很,而建州女真这些年纪大的重臣老将,在五十岁前后的时候健壮好似三十余岁,可一过五十岁,整个人就迅速的衰老下来,身体也迅速的垮掉。

  “大人,天黑前咱们就能全部过江了,要不要去把义州打下来,他在咱们边上总归不安生。”一名三十余岁的粗壮武将问道。

  这“大人”的称呼有些古怪,原本建州女真金国定了规矩后,都按照旗里的位置称呼,不过这些年又按照大明的规矩定了位置,很多场合也按照汉人的叫法来了,董鄂何和礼是三等总兵官,又是这次出征的主帅,当得起这个叫法。

  董鄂何和礼颤巍巍的站在那里,刚要开口就咳嗽起来,边上一名亲卫连忙拿出个水囊递过来,喝了口才压下去,请示的那名武将眼中闪过厌烦和不屑,但马上掩饰住,故作关心的询问道:“大人可还好,先让他们把帐篷支起来,煮点参汤压压。”

  “不用那么麻烦,我还撑得住,义州那边不用去管,高丽人不敢动的,咱们只要按照预定的走,他们连消息都送不过去,布善,你现在安排骑兵去堵住各条路,东江那伙明狗派不出多少人来,至于高丽这边,八成他们会缩在城内。”董鄂何和礼声音虚弱的吩咐说道。

  这安排不管怎么说老成稳重,被称作布善的年轻武将抱拳答应了,吆喝着去那边安排,此时鸭绿江东岸这边已经成了繁忙的大营地,天色将黒,一堆堆木柴堆积,点火照明,各个牛录在那边整理营伍军资,而在正对的鸭绿江西岸,也能看到灯火通明,许多人在那边忙碌,一辆辆大车上的物资卸下,董鄂何和礼率领的这支兵马所需粮草物资,就要靠西岸的兵站不断供应了,好在从江边到铁山皮岛的距离并不远,在这里设置就足够。

  本来让董鄂何和礼骑马,可他这个年纪身体怎么也上不去,身边旗兵索性弄了辆大车,推着老将在营盘内走了一圈,然后才回去休息。

  营内的参领和佐领们都是知道,董鄂何和礼是正红旗的老资格,又是五大臣仅存的一位,还娶了大汗的女儿,身份贵重,可这营盘内真正做主的是副总兵布善,这才是说话管用的,副总兵布善可是四贝勒皇太极的亲卫出身,据说这次派过来就是备着董鄂何和礼身体不行接任的。

  巡视了营盘之后,精神不济的董鄂何和礼和布善交代几句,他所在的帅帐就不见人了,只有几名贴身的护卫伺候。

  “这不就是派你来送死吗?你这个年纪还能经得起这个折腾,咱们董鄂家给他爱新觉罗出生入死多少年,拼进去多少男女,就换了这个?”一名护卫亲兵端着汤药到跟前,嘴里却不停的埋怨。

  帅帐中已经没有其他的护兵在,董鄂何和礼斜靠在木床上,好像要睡着了一样,那护卫亲兵到跟前之后,才睁开眼睛说道:“我死了之后,你最好把自己舌头割了,别连累着咱们全家遭殃。”

  董鄂何和礼说话时候,声音好像破风箱扯动,身体的确是不行了,那护卫亲兵满脸委屈,却是不敢再说,董鄂何和礼喝了口汤药后,看着对方说道:“你觉得是送死,我觉得是赏赐,我都活不了几天了,还给我这一场功劳,多少也能给你们兄弟点好处。”

  “阿玛,我们兄弟能有什么好处,大汗已经说我们没有任何名份,拿不到前程的,谁会给我们,正房那几位倒是不愁了。”说起这个,那护兵满脸怨气,声音却不敢抬高。

  女真人称呼父亲为阿玛,董鄂何和礼当年有个典故,努尔哈赤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之后,董鄂何和礼的原配妻子大怒,带着栋鄂部的兵马杀向董鄂何和礼的驻地,因为努尔哈赤的出面而消解,外人谈起来都觉得好笑,熟悉内情的人却知道努尔哈赤是带着兵马去的,威逼着董鄂何和礼的原配收手。

  事后为做惩罚,努尔哈赤给董鄂何和礼的原配赐名厄吓妈妈,并不允许她的子女有任何的功名前程,而董鄂何和礼和努尔哈赤女儿所生的几个现在都有了封赏,看着异母兄弟风光富贵,自家只能跟着做个护兵卑微,心中自然有气。”好处?难道钱财土地不是好处?你阿玛我这么卖命,没道理死后连孩子的好处都被夺去,你们兄弟几个太平过日子不好吗?”董鄂何和礼悠然说道,说了两句又是咳嗽不停。

  又喝了口汤药,董鄂何和礼拿起身边的铃铛晃了三声,他的儿子知道,这是让外面的护卫护兵离远些,等这些做完,董鄂何和礼示意他儿子靠近来,压低声音说道:“查齐,这话我最后一次和你讲,你也别和你兄弟们他们说,烂在自己肚子里就好,你娘生出来几个,就你的脾气最随她。”

  “。不用你们讲,这次我心里有数,这把老骨头怕是要交代在高丽了,我已经让人写好了奏章,等不行了,靠着死后的面子给你们兄弟求个安置,你们也别想着有什么好前程,能过个明国的财主日子就是福气是不是觉得你阿玛老实?不老实的话,你娘和你们都得被人宰了,你不想想舒尔哈齐怎么死的,我看那阿敏也没个好下场,如今都要他爱新觉罗家说了算,你还想着栋鄂部,这早就不是咱家的了,这是个取死的祸害”

  这边有气无力的说着,听讲的董鄂查齐却不寒而栗,他们兄弟几个从小就没什么地位,有很多事看到了也不明白,自然不如这久在建州中枢的董鄂何和礼看得明白,想想开国五大臣只有自己父亲还在,想想当年被认为副汗的舒尔哈齐被钉在木盒里活活困死,董鄂查齐的怨气突然间消散无踪。

  那边董鄂何和礼说话多了,又是咳嗽不停,等到平复下来,才虚弱的说道:“这西边的明国,东边的朝鲜,北边的蒙古,都比不得咱们金国,一场场打下去,辽东这好地方还是能占住的,能不能捞的更多,那就要看天神护佑了,这次打毛文龙之后,你怎么也能分润些功劳,我在沈阳和辽阳都置办了庄子,到时候你们兄弟几个就守着好好过日子”

  主将身体不好,主将和自己儿子的交待,都没有影响到建州女真兵马的行进,此时的建州女真金国极重军法,无故不进的是大罪,这样的罪过就算努尔哈赤也维护不了,董鄂何和礼和布善自然不会触这个霉头,第二天就拔营启程,董鄂何和礼已经骑不了马,但高丽一切粗陋,官道年久失修,大车在上面走颠簸的更厉害,无奈之下,只能找几个壮健旗丁用抬轿抬着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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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5章 借兵

  自鸭绿江东岸到皮岛,不走海路的话,只有沿着海岸й的平坦地势一路向东,铁山郡到皮岛海路不到五里,这个距离划着木筏渡海足够,自义州到皮岛,沿途经过高丽几处郡县,城池砦堡虽然不是密布,可该有的地方也都有。

  建州女真金军的万余兵马根本就不在乎沿途的高丽防务,尽管十余处砦堡,数千高丽官兵,要是加上那些贵人中人可以动员的私兵,高丽也能凑出万余,真要硬碰硬打起来,肯定会花费功夫,但建州女真金军丝毫不在意,那行军的势头就好像这边根本没有任何工事和军兵。

  要知道高丽是大明的藩属,大明和建州女真开战,高丽也派兵援助,萨尔浒的时候更是有两万兵出战,现在也一直放任辽东残部组建东江镇和建州女真相斗,双方本来是敌国,可建州女真金军视边境于无物,也视高丽兵马于无物,就这么直奔皮岛而去。

  但高丽这边的反应和建州女真的判断一致,他们龟缩不出,根本不敢出来阻拦,不发生接触就谢天谢地,偶有想要给皮岛那边通风报信的,在建州女真铁骑的遮蔽下,都被半路截杀,高丽本就没有几匹马,没有多少能骑马的,这么一来,更不敢乱动了。

  在建州女真兵马渡江之后的第三天,皮岛派出的前哨终于发现了滚滚而来的女真大军,仓皇回去报信,皮岛东江镇这才知道了消息,几乎就在同时,从金州那边来的告急文书也坐船到了皮岛,金州那边在六月间遭到围攻,围攻很是突然,开始是附近的女真驻军攻打,圈住之后,大军出现,这个消息还是张盘亲卫冒死送出来的。

  消息传到皮岛,全岛军民震动,东江镇总兵毛文龙百思不得其解,在这个时节,建州女真没可能发起这么大的攻势,一路攻金州,一路攻东江,这差不多要一万六千兵马,而且还是长途行进,需要大量的粮秣和牲畜,还要抽调正在农忙的劳力,建州女真历年都做不到这一点,怎么这次可以做到?

  明明是东江镇厉兵秣马,准备给建州女真痛击,却没想到对方行动的更快,东江镇诸将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家有多么无力,虽然一直在骚扰攻击,但只局限在鸭绿江和辽东沿海一线,对于建州女真控制的核心地域无能为力,那边汉民暴动,这边除了收容失败后的流亡之外没有任何能做的,而女真一旦发动,暗线内应就是全灭。

  感慨归感慨,可大家还是想不通,建州女真怎么能做出这等元气大伤的举动,那努尔哈赤凶悍蛮勇,可权衡韬略也是极强,肯定不会为了只是疥藓之疾的东江镇大动干戈,想到这里,东江镇诸将倒是摸到了些脉络,自从和徐州开始海上贸易之后,皮岛东江镇的实力就不断的增强,已经让建州女真感觉到威胁。

  这种放在从前,东江镇上下会欢欣鼓舞,可现在快要逼近到跟前了,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对建州女真的战斗也开始偶尔占到上风,在这样的局势下,自然引起了建州女真的注意,发大军来攻,这还真是祸福相依。

  “咱们进爷北伐京师,朝廷抽调天下兵马,蓟辽一带也是空虚,结果建州趁机在辽西兴兵,打下了几处城池,虽然不久后就是撤出,可城内的粮草什么的都成了缴获,然后这个时候辽河和凌河几条水路又是通航的,将缴获运回了沈阳和辽阳一带”

  “因为有这个缴获,鞑子那边有了余粮,加上东江镇这些人被咱们喂饱有了力气,在辽东和辽南打过几场,引得建州已经占下的各处也开始不安稳,这才让那努尔哈赤下了狠心,不管这时候适合不适合用兵,都要将东江镇打下来”

  “天下间的局势,牵一发动全身,进爷在山东和北直隶大打,谁能想到还关联到了辽镇,孙承宗带着蓟辽精骑回京,让广宁一带的建州女真兵马可以轻松不少,顺势抽调了兵马向东过来”

  与东江镇受到的震撼不同,云山行的消息比东江镇要充分很多,尽管知道建州女真大军来攻的消息比东江镇还要稍晚,可很快?能分析出来龙去脉,当然,这些消息不会和东江镇那边分享,只是罗晨和赵松以及登岛的几位连正叙述。

  连正们个个听得点头,罗晨这番分析除了让大家知道来龙去脉之外,还知道了为何如此,都觉得涨了见识,赵松却比他们看得更深些,在徐州和赵家军的范围内,能看事情看这么明白,还能给出分析的人并不多,这罗晨当年就是马冲昊的心腹之一,马冲昊投靠徐州,原来很多亲信都是离散,这罗晨却跟了过来,然后被派到这皮岛上。

  对方过来投靠,你却给对方安置在这等孤悬海外的苦寒艰险地,放在朝廷官府那边,那就是标准的冷遇,标准的赶人,可在赵家军这边,如果一个不是徐州出身的人被安排在艰苦危险的地方,那则是说明信任,说明将来会被大用了,因为赵家军和徐州自己的骨干和精英也在这样的地方。

  罗晨在岛上做得很不错,皮岛东江镇都是逃亡至此,想要复仇活命的辽东军民,齐心团结,可罗晨来到之后,居然各处有了耳目眼线,这让徐州赵家军行事都方便了很多。

  到了这个时候,在商行向外看出去,整个皮岛都开始沸腾起来,男女老幼全部被动员上阵,有人在适宜登陆的地方修建工事,设置障碍,还有人去往各个要点戒备,也有人在挑拣人员,实在用不上的妇幼就让他们上山躲避,皮岛上主要是山,藏人的地方很多。

  “赵营正,毛文龙一直有针对咱们徐州的计划,所以一定要小心。”看着有人向商行这边走来,罗晨叮嘱了句。

  过来拜访的是皮岛东江镇副将陈继盛,他带了几名亲兵在外面求见,徐州皮岛军士营登岛之后,尽管和岛上军民朝夕相处,而且双方是同盟伙伴,驻扎日常应该是个很放松的状态,可赵松以及下面连正没有一丝的懈怠,完全把东江镇当成敌国,没有货物人员进出的情况下,这边的商行都是大门紧闭,而且在要点还有士兵值守。

  开门放陈继盛进来,是赵松和罗晨两人接待,陈继盛性格相对宽厚,又读过书,徐州这边和高丽那边对他的印象都不错,在这个局势下,陈继盛也没什么客套,只是闷声说道:“本官看到常在港口的海船少了一艘,贵处是准备求援固守,还是要调船撤离?”

  皮岛东江镇的武将们,不管性格作风如何,在待人接物的时候,一定要强调自己的将官身份,尽管有什么显得很生硬,云山行在皮岛的时候,常有三艘船停泊在港口,等到这五个连来到,常停港口的船只变成了六艘,皮岛众人心里明白,这时随时保证撤离的手段,人比人真是不能比。

  罗晨看了眼赵松,赵家军的武将普遍拙于言辞,罗晨已经准备出面接过来,不过赵松和赵完兄弟却是赵家军武官的异类,赵松闷声开口说道:“既然来这里,那就准备常驻,派船回去,不过是日常通报个消息而已。”

  这话让人挑不出毛病,却没有实际的意义,陈继盛眉头皱了皱,直接了当的说道:“赵头领既然准备常驻,那就是要和皮岛东江镇共生死了,东江镇军民上下一心,但穷苦太久,装备不足,有训练的兵卒也不足,更缺少及远的火器,能不能请赵头领仗义支援。”

  “在下接到的命令是驻守云山行,护卫商货安全,其他事情不在任务中,不能答应。”赵松干脆利索的拒绝。

  陈继盛的脸色阴沉下来,随即恳切无比的恳求说道:“赵头领,鞑虏大举进攻皮岛,若是被鞑子得逞,这数万军民就要沉沦水火之中,变成鞑子的牛马,甚至还不如牲畜,难道赵头领坐视同胞陷入这般惨境吗?”

  “陈将军,在下这边才五百人,皮岛这边能拿刀的怕是过万,东江镇不靠自己,却把我这五百人当成救命稻草,这太古怪了,陈将军,不要用话激将,军令如山,想必陈将军懂这个道理。”赵松沉声说道,一旁罗晨赞许的点头,心里却在惊讶,这气数还真是在赵家,一个旁支子弟,居然就这么明白。

  双方说得有些尴尬僵硬,陈继盛沉默片刻,脸上悲戚恳切都是消去,在那里闷声说道:“东江镇有兵器,但不如你们徐州精良,前几天下船卸货的时候,看到不少备份存货,能不能调拨给东江镇一些,此时援助,大恩不忘。”

  赵松和罗晨对视了下,赵松点头说道:“可以给,刀枪各有两百,铠甲可以给出五套。”

  “火铳火炮?”

  “这个不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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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6章 各怀心思

  陈继盛脸色有点发黑,徐州军兵最犀利的就是这火?火炮,本以为借着这危难之际,对方也会松个口子,没想到寸步不让,陈继盛扫视了赵松和罗晨一眼,闷声说道:“那就多谢赵头领和罗先生的好意,等下就安排人过来搬运。”

  说完这句,陈继盛扭头就走,走出两步,陈继盛又是扭头冷笑着说道:“陈某好久没去关内,原来关内大义这么淡薄了。”

  “大义是有的,你的大义是你的大义,我的是我的。”赵松回答说道,他在言语上也是寸步不让。

  等陈继盛离开,商行大门关闭,赵松和罗晨一起登上高处,瞭望商行外围的忙碌,罗晨低声说道:“营正,东江镇的做法有点不对劲,岛上的实力应该足够守御,就算不够守御,也没道理求我们帮忙,那毛文龙对我们可是提防的很。”

  赵松没有回答罗晨的疑问,只是闷声说道:“顺风顺水的话,船到登州要三天,登州那边快马传信要三天,最快最快,我们也得十二天后才能知道消息,如果山东和徐州要做什么,恐怕要二十天以后了,在这段日子,咱们不能松懈。”

  两人从高处走下来,赵松却注意到属下的五名连正脸色不太对,他立刻就明白对方想什么了,赵松是最近才被提拔成营正的,他也是赵家军里最老资格的连正之一,对下面的心思念头最是了解。

  “是不是觉得该打鞑子?”赵松走过去问道。

  听到自己的心事被说破,连正们也不隐瞒,一人粗声开口说道:“营正,东江镇的官军和咱们不是一路,可打鞑子这样的事该帮就要帮,打鞑子那不是理直气壮的好事吗?回去和进爷说,进爷也要夸奖咱们!”

  罗晨眉头皱起,想要说话却被赵松拦住,赵松笑着说道:“你们进赵家军比我要晚,你们没经历过进爷亲自练兵,他整天和我们讲岳武穆打垮金军的事情,后来又和大伙讲萨尔浒怎么失败,辽阳、沈阳怎么被拿下来,我和你们一样,也想去打鞑子,进爷也是想的!”

  “可你们别光想着去打鞑子,你们步操上学的都忘了吗?方阵是多少人才能叫方阵,要有什么才能叫方阵,八百人以上才能结方阵,还要有四分之一的弓箭和火器遮蔽,条件缺一不可,咱们有什么?”赵松语气并不严厉,倒是娓娓而谈。

  几位连正的神色开始严肃,赵松继续说道:“鞑子和官军不一样,他们弓多善射,他们敢打敢冲,难道你们在学堂的时候没有听过,建州女真和草原蒙古两个路数,建州女真就是精锐十倍,进退森然的官军,咱们这几百人若是被人冲过来,你百余条火铳能顶住多久,只要对方弓手贴近了射,你能挡得住?咱们这几个连,对方就算拿着刀斧硬撞过来,你们能顶住几波?”

  罗晨脸色已经有了波动,他根本没想到这么多,罗晨从前在锦衣卫当差,在京师在外省也见过不少官军和草莽,再精锐的军兵营头也做不到眼前这样,管着百人的小头目就能对战场上的事情知其然知其所以然,赵松说的很深,但连正们居然都听懂了。

  说到这里,连正们脸上已经有了惭愧神情,赵松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皮岛的官军几千上万,所有能动的青壮合算起来怕是有两万,咱们这几百号人放在这人潮人海里算什么,恐怕还没等接战就被冲散冲垮了,到时候怎么办?”

  这话却是有别的意思,连正们脸上都是变色,其中一人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问道:“营正,鞑子真要打上来的话,咱们不管吗?恐怕到时候走也走不了!”

  “就这两艘船,咱们怎么走,该管还是要管,可现在隔着大海,这东江镇这么多船,鞑子那边又不熟悉水战,怎么就情势危急了?”赵松反问说道。

  东江镇这边要过江渡海,要和山东登莱镇联络,要给辽南金州一带支援,船只还是有不少的,虽然比不上徐州的船队吨位和质量,但用起来却没什么问题,来到这皮岛之前,赵松和连队队正们都接受过培训,了'到建州女真对水战相关极不擅长,所以赵松才有这么一说。

  皮岛北端和陆地南端在涨潮时候距离四里左右,退潮时候也就是二里出头,这个宽度实在算不了什么,而且皮岛虽然是个山丘地形,可沿海一圈却没什么断崖峭壁,完全是平缓的海滩,这样的地形最适合敌人抢滩登陆。

  东江镇诸将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几处距离陆地最近的海岸海滩上修筑工事矮墙,在那边布置防御,岛上无论军兵还是百姓在这个当口都是毫不偷懒,人人勤奋劳作,大家都是经历过被鞑虏破家灭门然后一路追杀的惨况,都知道若是被鞑子上了岛,会有怎么样的地狱景象,切身相关,谁也不敢含糊。

  在这个时候,已经能看到皮岛对面的高丽铁山郡沿岸尘土飞扬,旌旗招展,代表着女真八旗归属的旗帜清晰可见,还能看到那边的建州女真兵马在设置营盘,砍伐树木,更能看到对方军将骑马在海边眺望。

  “不知死活的鞑子,陆上任你猖狂,以为海上也是你们天下吗?”毛文龙死死盯着对面,神色狰狞的说道。

  边上有人喊道“陈大人回来了”,毛文龙精神一振,连忙转头看过去,陈继盛面沉似水的摇摇头,毛文龙脸色也跟着阴下来,陈继盛走到跟前,压低声音说道:“这伙徐州人很小气,不愿意帮忙,也不愿意借咱们火器,属下觉得,他们可能是看出什么来了。”

  说完这句,陈继盛犹豫了下又说道:“也可能是他们安排的耳目知道了机密,毕竟咱们预备兵丁不可能完全不走漏风声!”

  “这些里外不分的混账!”毛文龙失声痛骂了一句。

  不过毛文龙并没有持续失态,他马上就恢复了镇定,开口说道:“他们那两百杆火铳也起不了什么大用,咱们手里的火器足够了,这次痛击鞑子,然后去京师那边报功,朝廷不会放着咱们这些能打的营头不管。”

  在海边督促干活的李九成走到这边,插言说道:“可惜这些徐州贼隔断咱们和登莱镇的联系,说给的火炮和佛郎机炮手也来不了,徐州又不借火炮给咱们,不然的话,鞑子渡海就是肉靶子!”

  毛文龙摇摇头说道:“现在讲这个还有什么用处,把预备的兵卒撤出来,各处戒备,徐州那边的港口不用管,那边靠着海,鞑子没能耐绕这么大圈子过来,这次要打大仗了!”

  命令下达,没过多久,在云山行向北几百步的一处村寨里,一千多东江镇兵卒撤了出来,在军将的带领下去往别处,而在距离陆地最近的皮岛北端,东江镇已经放下了船,派出操船好手去靠近张望,别看建州女真大军已经扎好了不少木筏,可在海中给了船只及时反应的时间,想用木筏追上根本不可能。

  “大帅,鞑子抓了不少附近的高丽百姓干活,正在砍伐树木这次来恐怕不下五千人,看旗号应该是正红旗的”

  “鞑子在岸上守备的严实,骑兵沿着海岸线不住的巡逻,陆地能登岸的地方都被守住”

  抄掠百姓劳役这个是建州女真的常用手段,大家倒是没什么惊讶,皮岛能动用的青壮力量近两万,对方来了五千余,东江镇武将没有感觉到任何轻松,五千真鞑子那可是强悍无比的力量,如果是陆地野战,那就是五千大明的亲卫家丁,凭着岛上收容的残兵败将,根本不是对手。

  但东江镇诸将也有信心,因为建州女真对海战一窍不通,而且没有合用的载具,用船和木筏对抗的话,还是在海上对战,东江镇怎么也是占便宜的,所以毛文龙才想一石二鸟,除了要在鞑虏身上捞取战功,还想要针对云山行做点事,从前商行里那些伙计之类不如他们的眼,可现在,足足五百人的兵器甲胄还有足够精良的火器和弹药,吃下来的话,手里马上就有两千家丁亲卫的装备,如果能把那几百徐州兵也消化掉,甚至可以新立一军,到那时候,毛文龙可就不是东江镇的大帅,就算放在关内各省,也是实实在在的大帅了。

  “大帅,诸位大人,徐州商行支援的武器来了,刀枪都是好货,刃口都是新的,那铠甲也都是新的,还额外给了二十张弓,四百根箭!”能听到一名年轻人的兴奋声音,正聚在一起议论的毛文龙等人看过去,发现是千总孔有德,他们都是笑容满面,和捡了大便宜一样。

  毛文龙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嗤笑说道:“真是眼皮子浅。”

  “大帅,徐州人那商行派了十几个人出来,说是要在咱们各处帮忙,应该是各处打探消息的。”有人凑过来禀报说道,虽然这个时候全岛忙碌备战,可盯着云山行的人却一个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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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7章 木筏

  听到这话,毛文龙的眉头皱起,有些诧异的说道:“难道他们也想趁这个机会做什么?”

  战斗不是双方碰上就要开打,建州女真这万余兵马,急行突进到了铁山郡距离皮岛最近的地域,等于是占据了最容易进攻的点,一切的攻击就要在这个点发起,在这里要扎下营盘,要等待江边的物资运送而来,要抄掠附近的高丽村寨,让高丽百姓砍伐树木扎木筏,还要在外围的要冲布置哨卫,高丽兵马虽然羸弱不堪,万一头脑发昏想要做什么,那也是麻烦,有这么多要忙碌的,尽管中午到达,可按照估计,进攻起码要后天才能发起。

  越晚战斗对东江镇就越有利,事先被封锁的太紧,东江镇也不过是提早一天半的时间做准备,而且和从前不同,从前多少可以向登莱镇那边求援,可现在山东登莱镇已经是僵住了,根本不可能有援军调拨,当然,自从赵家军打垮了登莱镇的官军主力后,登莱镇给东江镇的支援只有粮草军资上的,人马上往往是逃过来的辽民再重新征发回去,但这个已经引起了数次火并骚动,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再让大伙回去,谁也不愿意,所以做得很艰难。

  目前东江镇能指望的只有两处,一个是在金州那边的张盘,一个是在天津卫的官军,东江镇手里有船,建州女真没办法封锁,可张盘那边自顾不暇,天津官军从来不管辽镇这边,就算想管也是鞭长莫及,东江镇现在能做的只有告急,向能告急的官府衙门报信求救,希望这万分之一的可能和希望。

  皮岛上下自己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尽人事知天命的派出了求救的船,主要还是准备靠自己决战,如果是从前,恐怕早就是所有的船都装满了人向外跑,去山东,去高丽的其他地方,搞不好还会为这船只自相残杀,可现在不同,因为和徐州开始贸易,东江镇渐渐有了几分底气,岛上的存粮足够,物资也不缺乏,军兵们也打出了几次胜仗,在船只远不够逃跑载量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去拼。

  毕竟皮岛上的军民都和建州女真有不戴天之仇,很多人既然留下了,就是要去拼杀拼命,而不是要走。

  这一夜开始,不管是岛上还是陆上,双方相对的海岸线上都是灯火点点,篝火处处,一方面要趁夜劳作准备,一方面则是防备着对方趁夜泅渡突袭,同样的,云山行这处要塞也是灯火通明,五个连队分为两部,轮流值夜休息,火炮火铳弹药在膛,留下的几艘海船也都是全副戒备,对于徐州赵家军来说,面临的不仅仅是战争,还有身边的威胁。

  除了值守战备的士兵外,云山行的伙计和抽调出的精干士兵轮流外出,把外面的消息带回来,再明确表示不出兵也不出借火器之后,东江镇明确给出了要求,战时戒严,希望徐州的商行护卫不要出商行,免得有什么误会,对这个要求,赵松没有什么意见,但也不会憋闷在这边不动,他要知道外面的风吹草动。

  唯一不用担心的是各个连的士气,其实连赵松自己也想和建州女真正面接战,但这个局面实在是不对,出战倒是响应人心,可全盘皆输的话,那就是大罪过了,赵松清楚知道自家这五百人代表着什么,他们的装备在赵家军里也是找着一个团来配备,如果让东江镇有了这样的装备,赵家军的整个战略都要碰到麻烦。

  之所以不用担心了,是因为商行内的连正队正都看到了不远处村寨内皮岛官军的撤离,先前没有在意,自然被对方钻了个空子,等到赵松一说,连正队正们在高处观察,那千把官军的挪动怎么可能瞒住人,看到这个,大家都是不寒而栗,心气顿时足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了一件事,徐州是徐州,大明是大明,即便面对鞑虏的时候,大明也不把徐州当成自己人来看原本只能听到拍岸涛声的皮岛黑夜不那么安静了,在北岸和西岸两处要点人声鼎沸,而在其他处则是守备森严,夜深天黑并不代表着可以休息,还要防备互相的潜入,在这夜里,划船或是乘坐木筏找个皮岛僻静处登岸,可比?日里容易很多,这一点,建州女真知道,东江镇同样知道。

  按照云山行伙计不断传回的消息,这一夜皮岛周围已经发生了几次战斗,陆上凶悍的建州女真在海上的确占不到什么便宜,何况他们只能小队上岸,都被早有准备的东江镇精锐斩杀在海滩上。

  “明天你带着两个人去战场,用上学堂上所学的,把看到的东西带回来。”赵松点了一名队正的名字,赵松也在徐州武馆上过课,凡是在里面出身的武将,经验勇悍或许不如其他人,可做事应变却有一套规矩,观阵观战也和旁人不同,他们能看出赵家军最需要的信息。

  下了这个命令之后,赵松就立刻去休息,面对即将发生的战斗,他其实很兴奋,但赵松知道必须要睡觉,不然就没办法保证白日里的精神充沛,赵家军的军法规矩是不讲虚文,一切要看实效,主将不睡替部下值夜,固然是爱兵如子,可临阵时候精力不济,会导致部下陷入险境,这到底是爱护还是不爱护。

  但赵松醒来的很早,他已经睡足了,还因为皮岛醒来的很早,天光初现的时候,皮岛这边已经响起了鼓声和号角声,在这一天,实在不敢有什么懈怠。

  赵松和罗晨的估计很正确,零星赵家军士兵的行动东江镇懒得理睬,虽然对方拒绝帮忙,可还是提供了军资,加上从前的情面,也没什么理由敌对,派出去的队正和其他人几乎将整个皮岛走遍,带回来更详细的消息,尽管气氛很紧张,可建州女真今日里还是不会进攻,因为还没有准备好,现在还没看到一艘木筏下海。

  不过东江镇已经向高丽国求援了,他们不指望羸弱的高丽兵马能驱除鞑虏,但高丽好歹有地利之便,派兵牵制下肆无忌惮的建州女真兵马,皮岛东江镇自保的把握就大了很多,就这么在紧张气氛中又过了一天。

  六七月间的关内差不多是最热的时候,而皮岛这边的夜里和清晨却有些冷,这让怕热的赵松睡得很好,前日的兴奋平复,这一天睡得就沉了些,他被皮岛的号角声唤醒的时候,同样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呼喊,这是战场上的声音。

  “营正,鞑子兵马开始渡海攻击了!”有人在外面大声禀报,赵松猛地做起,在这样紧要的时候,他睡觉的时候身上也穿着铠甲。

  外面报信的那名士兵气喘吁吁,是刚从北岸那边跑过来,按照他的描述,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驻守皮岛北岸的陈继盛准备吹响号角敲鼓,开始新一天的戒备,此时退潮才刚刚开始,对岸看着没什么动静的建州女真突然开始发动,一个个木筏被投入海中,拼命划向皮岛冲来。

  三里不过一千多步,即便是在海面,即便是用木筏,也花费不了太多时间,建州女真做的还真不含糊,尽可能做到了突袭,只是东江镇这边反应的同样不慢,在战场上本就要考虑到种种情况,这边一艘艘船只也开始下海迎战。

  易于操控的船只对上简陋的木筏,一是可以居高临下的攻击,二是速度上占有优势,而东江镇的大批火器虽然比不得赵家军的精锐,可在这样的战场上却能发挥的不错,因为有船只的遮蔽和优势,士兵们可以拉近到十几步内开火,这个距离怎么都有威力了。

  海上风平浪静,很适合划桨前进,无论是船只还是木筏,大队船只和大队木筏就和陆地战阵上的大军接战一般,彼此冲近,然后开战,让东江镇船队没想到的是,建州女真居然用辽东百姓来划动木筏,而八旗兵丁则是借着这些百姓遮蔽,顺便威逼他们不要异动。

  这些被抓来驱使的辽镇汉民,看到对方是大明官军之后,顿时哭声大作,口中喊着救命饶命,但有一两个动作慢的直接被砍翻下海,他们一边哭喊,动作却没有丝毫变慢。

  大明官军从来不在乎百姓生死,很多营头遇到这样的场面直接排头杀过去,免得殃及自身,可东江镇的官军有所不同,他们就是从辽镇逃难出来的,很多人先前不过是普通百姓,这些年又一直在收拢,看着眼前和自己一样的难民百姓,实在是下不去手,或者说犹豫了片刻,让木筏靠近了过来。

  当木筏和船只靠上的时候,那些哭喊着的辽镇百姓,却拿出了帮着粗绳的铁钩,直接和船只勾连在一起,然后咬着兵器向船上攀爬,在木筏内的那些女真兵卒则是张弓搭箭,将箭支不断的射上甲板,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这些百姓是假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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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8章 各怀心思
  
  陈继盛脸色有点发黑,徐州军兵最犀利的就是这火铳火炮,本以为借着这危难之际,对方也会松个口子,没想到寸步不让,陈继盛扫视了赵松和罗晨一眼,闷声说道:“那就多谢赵头领和罗先生的好意,等下就安排人过来搬运。¢£,”
  
  说完这句,陈继盛扭头就走,走出两步,陈继盛又是扭头冷笑着说道:“陈某好久没去关内,原来关内大义这么淡薄了。”
  
  “大义是有的,你的大义是你的大义,我的是我的。”赵松回答说道,他在言语上也是寸步不让。
  
  等陈继盛离开,商行大门关闭,赵松和罗晨一起登上高处,瞭望商行外围的忙碌,罗晨低声说道:“营正,东江镇的做法有点不对劲,岛上的实力应该足够守御,就算不够守御,也没道理求我们帮忙,那毛文龙对我们可是提防的很。”
  
  赵松没有回答罗晨的疑问,只是闷声说道:“顺风顺水的话,船到登州要三天,登州那边快马传信要三天,最快最快,我们也得十二天后才能知道消息,如果山东和徐州要做什么,恐怕要二十天以后了,在这段日子,咱们不能松懈。”
  
  两人从高处走下来,赵松却注意到属下的五名连正脸色不太对,他立刻就明白对方想什么了,赵松是最近才被提拔成营正的,他也是赵家军里最老资格的连正之一,对下面的心思念头最是了解。
  
  “是不是觉得该打鞑子?”赵松走过去问道。
  
  听到自己的心事被说破,连正们也不隐瞒,一人粗声开口说道:“营正,东江镇的官军和咱们不是一路,可打鞑子这样的事该帮就要帮,打鞑子那不是理直气壮的好事吗?回去和进爷说,进爷也要夸奖咱们!”
  
  罗晨眉头皱起,想要说话却被赵松拦住,赵松笑着说道:“你们进赵家军比我要晚,你们没经历过进爷亲自练兵,他整天和我们讲岳武穆打垮金军的事情,后来又和大伙讲萨尔浒怎么失败,辽阳、沈阳怎么被拿下来,我和你们一样,也想去打鞑子,进爷也是想的!”
  
  “可你们别光想着去打鞑子,你们步操上学的都忘了吗?方阵是多少人才能叫方阵,要有什么才能叫方阵,八百人以上才能结方阵,还要有四分之一的弓箭和火器遮蔽,条件缺一不可,咱们有什么?”赵松语气并不严厉,倒是娓娓而谈。
  
  几位连正的神色开始严肃,赵松继续说道:“鞑子和官军不一样,他们弓多善射,他们敢打敢冲,难道你们在学堂的时候没有听过,建州女真和草原蒙古两个路数,建州女真就是精锐十倍,进退森然的官军,咱们这几百人若是被人冲过来,你百余条火铳能顶住多久,只要对方弓手贴近了射,你能挡得住?咱们这几个连,对方就算拿着刀斧硬撞过来,你们能顶住几波?”
  
  罗晨脸色已经有了波动,他根本没想到这么多,罗晨从前在锦衣卫当差,在京师在外省也见过不少官军和草莽,再精锐的军兵营头也做不到眼前这样,管着百人的小头目就能对战场上的事情知其然知其所以然,赵松说的很深,但连正们居然都听懂了。
  
  说到这里,连正们脸上已经有了惭愧神情,赵松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皮岛的官军几千上万,所有能动的青壮合算起来怕是有两万,咱们这几百号人放在这人潮人海里算什么,恐怕还没等接战就被冲散冲垮了,到时候怎么办?”
  
  这话却是有别的意思,连正们脸上都是变色,其中一人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问道:“营正,鞑子真要打上来的话,咱们不管吗?恐怕到时候走也走不了!”
  
  “就这两艘船,咱们怎么走,该管还是要管,可现在隔着大海,这东江镇这么多船,鞑子那边又不熟悉水战,怎么就情势危急了?”赵松反问说道。
  
  东江镇这边要过江渡海,要和山东登莱镇联络,要给辽南金州一带支援,船只还是有不少的,虽然比不上徐州的船队吨位和质量,但用起来却没什么问题,来到这皮岛之前,赵松和连队队正们都接受过培训,了解到建州女真对水战相关极不擅长,所以赵松才有这么一说。
  
  皮岛北端和陆地南端在涨潮时候距离四里左右,退潮时候也就是二里出头,这个宽度实在算不了什么,而且皮岛虽然是个山丘地形,可沿海一圈却没什么断崖峭壁,完全是平缓的海滩,这样的地形最适合敌人抢滩登陆。
  
  东江镇诸将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几处距离陆地最近的海岸海滩上修筑工事矮墙,在那边布置防御,岛上无论军兵还是百姓在这个当口都是毫不偷懒,人人勤奋劳作,大家都是经历过被鞑虏破家灭门然后一路追杀的惨况,都知道若是被鞑子上了岛,会有怎么样的地狱景象,切身相关,谁也不敢含糊。
  
  在这个时候,已经能看到皮岛对面的高丽铁山郡沿岸尘土飞扬,旌旗招展,代表着女真八旗归属的旗帜清晰可见,还能看到那边的建州女真兵马在设置营盘,砍伐树木,更能看到对方军将骑马在海边眺望。
  
  “不知死活的鞑子,陆上任你猖狂,以为海上也是你们天下吗?”毛文龙死死盯着对面,神色狰狞的说道。
  
  边上有人喊道“陈大人回来了”,毛文龙精神一振,连忙转头看过去,陈继盛面沉似水的摇摇头,毛文龙脸色也跟着阴下来,陈继盛走到跟前,压低声音说道:“这伙徐州人很小气,不愿意帮忙,也不愿意借咱们火器,属下觉得,他们可能是看出什么来了。”
  
  说完这句,陈继盛犹豫了下又说道:“也可能是他们安排的耳目知道了机密,毕竟咱们预备兵丁不可能完全不走漏风声!”
  
  “这些里外不分的混账!”毛文龙失声痛骂了一句。
  
  不过毛文龙并没有持续失态,他马上就恢复了镇定,开口说道:“他们那两百杆火铳也起不了什么大用,咱们手里的火器足够了,这次痛击鞑子,然后去京师那边报功,朝廷不会放着咱们这些能打的营头不管。”
  
  在海边督促干活的李九成走到这边,插言说道:“可惜这些徐州贼隔断咱们和登莱镇的联系,说给的火炮和佛郎机炮手也来不了,徐州又不借火炮给咱们,不然的话,鞑子渡海就是肉靶子!”
  
  毛文龙摇摇头说道:“现在讲这个还有什么用处,把预备的兵卒撤出来,各处戒备,徐州那边的港口不用管,那边靠着海,鞑子没能耐绕这么大圈子过来,这次要打大仗了!”
  
  命令下达,没过多久,在云山行向北几百步的一处村寨里,一千多东江镇兵卒撤了出来,在军将的带领下去往别处,而在距离陆地最近的皮岛北端,东江镇已经放下了船,派出操船好手去靠近张望,别看建州女真大军已经扎好了不少木筏,可在海中给了船只及时反应的时间,想用木筏追上根本不可能。
  
  “..大帅,鞑子抓了不少附近的高丽百姓干活,正在砍伐树木..这次来恐怕不下五千人,看旗号应该是正红旗的..”
  
  “..鞑子在岸上守备的严实,骑兵沿着海岸线不住的巡逻,陆地能登岸的地方都被守住..”
  
  抄掠百姓劳役这个是建州女真的常用手段,大家倒是没什么惊讶,皮岛能动用的青壮力量近两万,对方来了五千余,东江镇武将没有感觉到任何轻松,五千真鞑子那可是强悍无比的力量,如果是陆地野战,那就是五千大明的亲卫家丁,凭着岛上收容的残兵败将,根本不是对手。
  
  但东江镇诸将也有信心,因为建州女真对海战一窍不通,而且没有合用的载具,用船和木筏对抗的话,还是在海上对战,东江镇怎么也是占便宜的,所以毛文龙才想一石二鸟,除了要在鞑虏身上捞取战功,还想要针对云山行做点事,从前商行里那些伙计之类不如他们的眼,可现在,足足五百人的兵器甲胄还有足够精良的火器和弹药,吃下来的话,手里马上就有两千家丁亲卫的装备,如果能把那几百徐州兵也消化掉,甚至可以新立一军,到那时候,毛文龙可就不是东江镇的大帅,就算放在关内各省,也是实实在在的大帅了。
  
  “大帅,诸位大人,徐州商行支援的武器来了,刀枪都是好货,刃口都是新的,那铠甲也都是新的,还额外给了二十张弓,四百根箭!”能听到一名年轻人的兴奋声音,正聚在一起议论的毛文龙等人看过去,发现是千总孔有德,他们都是笑容满面,和捡了大便宜一样。
  
  毛文龙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嗤笑说道:“真是眼皮子浅。”
  
  “大帅,徐州人那商行派了十几个人出来,说是要在咱们各处帮忙,应该是各处打探消息的。”有人凑过来禀报说道,虽然这个时候全岛忙碌备战,可盯着云山行的人却一个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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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9章 木筏
  
  听到这话,毛文龙的眉头皱起,有些诧异的说道:“难道他们也想趁这个机会做什么?”
  
  战斗不是双方碰上就要开打,建州女真这万余兵马,急行突进到了铁山郡距离皮岛最近的地域,等于是占据了最容易进攻的点,一切的攻击就要在这个点发起,在这里要扎下营盘,要等待江边的物资运送而来,要抄掠附近的高丽村寨,让高丽百姓砍伐树木扎木筏,还要在外围的要冲布置哨卫,高丽兵马虽然羸弱不堪,万一头脑发昏想要做什么,那也是麻烦,有这么多要忙碌的,尽管中午到达,可按照估计,进攻起码要后天才能发起。》,
  
  越晚战斗对东江镇就越有利,事先被封锁的太紧,东江镇也不过是提早一天半的时间做准备,而且和从前不同,从前多少可以向登莱镇那边求援,可现在山东登莱镇已经是僵住了,根本不可能有援军调拨,当然,自从赵家军打垮了登莱镇的官军主力后,登莱镇给东江镇的支援只有粮草军资上的,人马上往往是逃过来的辽民再重新征发回去,但这个已经引起了数次火并骚动,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再让大伙回去,谁也不愿意,所以做得很艰难。
  
  目前东江镇能指望的只有两处,一个是在金州那边的张盘,一个是在天津卫的官军,东江镇手里有船,建州女真没办法封锁,可张盘那边自顾不暇,天津官军从来不管辽镇这边,就算想管也是鞭长莫及,东江镇现在能做的只有告急,向能告急的官府衙门报信求救,希望这万分之一的可能和希望。
  
  皮岛上下自己也知道这个情况,所以尽人事知天命的派出了求救的船,主要还是准备靠自己决战,如果是从前,恐怕早就是所有的船都装满了人向外跑,去山东,去高丽的其他地方,搞不好还会为这船只自相残杀,可现在不同,因为和徐州开始贸易,东江镇渐渐有了几分底气,岛上的存粮足够,物资也不缺乏,军兵们也打出了几次胜仗,在船只远不够逃跑载量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去拼。
  
  毕竟皮岛上的军民都和建州女真有不共戴天之仇,很多人既然留下了,就是要去拼杀拼命,而不是要走。
  
  这一夜开始,不管是岛上还是陆上,双方相对的海岸线上都是灯火点点,篝火处处,一方面要趁夜劳作准备,一方面则是防备着对方趁夜泅渡突袭,同样的,云山行这处要塞也是灯火通明,五个连队分为两部,轮流值夜休息,火炮火铳弹药在膛,留下的几艘海船也都是全副戒备,对于徐州赵家军来说,面临的不仅仅是战争,还有身边的威胁。
  
  除了值守战备的士兵外,云山行的伙计和抽调出的精干士兵轮流外出,把外面的消息带回来,再明确表示不出兵也不出借火器之后,东江镇明确给出了要求,战时戒严,希望徐州的商行护卫不要出商行,免得有什么误会,对这个要求,赵松没有什么意见,但也不会憋闷在这边不动,他要知道外面的风吹草动。
  
  唯一不用担心的是各个连的士气,其实连赵松自己也想和建州女真正面接战,但这个局面实在是不对,出战倒是响应人心,可全盘皆输的话,那就是大罪过了,赵松清楚知道自家这五百人代表着什么,他们的装备在赵家军里也是找着一个团来配备,如果让东江镇有了这样的装备,赵家军的整个战略都要碰到麻烦。
  
  之所以不用担心了,是因为商行内的连正队正都看到了不远处村寨内皮岛官军的撤离,先前没有在意,自然被对方钻了个空子,等到赵松一说,连正队正们在高处观察,那千把官军的挪动怎么可能瞒住人,看到这个,大家都是不寒而栗,心气顿时足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了一件事,徐州是徐州,大明是大明,即便面对鞑虏的时候,大明也不把徐州当成自己人来看..
  
  原本只能听到拍岸涛声的皮岛黑夜不那么安静了,在北岸和西岸两处要点人声鼎沸,而在其他处则是守备森严,夜深天黑并不代表着可以休息,还要防备互相的潜入,在这夜里,划船或是乘坐木筏找个皮岛僻静处登岸,可比白日里容易很多,这一点,建州女真知道,东江镇同样知道。
  
  按照云山行伙计不断传回的消息,这一夜皮岛周围已经发生了几次战斗,陆上凶悍的建州女真在海上的确占不到什么便宜,何况他们只能小队上岸,都被早有准备的东江镇精锐斩杀在海滩上。
  
  “明天你带着两个人去战场,用上学堂上所学的,把看到的东西带回来。”赵松点了一名队正的名字,赵松也在徐州武馆上过课,凡是在里面出身的武将,经验勇悍或许不如其他人,可做事应变却有一套规矩,观阵观战也和旁人不同,他们能看出赵家军最需要的信息。
  
  下了这个命令之后,赵松就立刻去休息,面对即将发生的战斗,他其实很兴奋,但赵松知道必须要睡觉,不然就没办法保证白日里的精神充沛,赵家军的军法规矩是不讲虚文,一切要看实效,主将不睡替部下值夜,固然是爱兵如子,可临阵时候精力不济,会导致部下陷入险境,这到底是爱护还是不爱护。
  
  但赵松醒来的很早,他已经睡足了,还因为皮岛醒来的很早,天光初现的时候,皮岛这边已经响起了鼓声和号角声,在这一天,实在不敢有什么懈怠。
  
  赵松和罗晨的估计很正确,零星赵家军士兵的行动东江镇懒得理睬,虽然对方拒绝帮忙,可还是提供了军资,加上从前的情面,也没什么理由敌对,派出去的队正和其他人几乎将整个皮岛走遍,带回来更详细的消息,尽管气氛很紧张,可建州女真今日里还是不会进攻,因为还没有准备好,现在还没看到一艘木筏下海。
  
  不过东江镇已经向高丽国求援了,他们不指望羸弱的高丽兵马能驱除鞑虏,但高丽好歹有地利之便,派兵牵制下肆无忌惮的建州女真兵马,皮岛东江镇自保的把握就大了很多,就这么在紧张气氛中又过了一天。
  
  六七月间的关内差不多是最热的时候,而皮岛这边的夜里和清晨却有些冷,这让怕热的赵松睡得很好,前日的兴奋平复,这一天睡得就沉了些,他被皮岛的号角声唤醒的时候,同样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呼喊,这是战场上的声音。
  
  “营正,鞑子兵马开始渡海攻击了!”有人在外面大声禀报,赵松猛地做起,在这样紧要的时候,他睡觉的时候身上也穿着铠甲。
  
  外面报信的那名士兵气喘吁吁,是刚从北岸那边跑过来,按照他的描述,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驻守皮岛北岸的陈继盛准备吹响号角敲鼓,开始新一天的戒备,此时退潮才刚刚开始,对岸看着没什么动静的建州女真突然开始发动,一个个木筏被投入海中,拼命划向皮岛冲来。
  
  三里不过一千多步,即便是在海面,即便是用木筏,也花费不了太多时间,建州女真做的还真不含糊,尽可能做到了突袭,只是东江镇这边反应的同样不慢,在战场上本就要考虑到种种情况,这边一艘艘船只也开始下海迎战。
  
  易于操控的船只对上简陋的木筏,一是可以居高临下的攻击,二是速度上占有优势,而东江镇的大批火器虽然比不得赵家军的精锐,可在这样的战场上却能发挥的不错,因为有船只的遮蔽和优势,士兵们可以拉近到十几步内开火,这个距离怎么都有威力了。
  
  海上风平浪静,很适合划桨前进,无论是船只还是木筏,大队船只和大队木筏就和陆地战阵上的大军接战一般,彼此冲近,然后开战,让东江镇船队没想到的是,建州女真居然用辽东百姓来划动木筏,而八旗兵丁则是借着这些百姓遮蔽,顺便威逼他们不要异动。
  
  这些被抓来驱使的辽镇汉民,看到对方是大明官军之后,顿时哭声大作,口中喊着救命饶命,但有一两个动作慢的直接被砍翻下海,他们一边哭喊,动作却没有丝毫变慢。
  
  大明官军从来不在乎百姓生死,很多营头遇到这样的场面直接排头杀过去,免得殃及自身,可东江镇的官军有所不同,他们就是从辽镇逃难出来的,很多人先前不过是普通百姓,这些年又一直在收拢,看着眼前和自己一样的难民百姓,实在是下不去手,或者说犹豫了片刻,让木筏靠近了过来。
  
  当木筏和船只靠上的时候,那些哭喊着的辽镇百姓,却拿出了帮着粗绳的铁钩,直接和船只勾连在一起,然后咬着兵器向船上攀爬,在木筏内的那些女真兵卒则是张弓搭箭,将箭支不断的射上甲板,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这些百姓是假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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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0章 几次三番
  
  东江镇有船,但这些船最大也不过四百料,而且这样的船不过两艘,在大队的中央,其他的船只不是什么大船,船舷也不怎么高,攀爬起来可并不难,很多冒充汉民的女真兵丁在木筏上一跳就能抓住船舷,加力动作直接就翻了上去,甲板上的官军惊愕之后立刻就要反击,可木筏上射来的弓箭犀利异常,被射死射伤几个,再被冲上来的建州女真兵卒砍杀一轮,其他人的心气也都崩散了,直接就是跳海逃命。
  
  有的船沦陷,可有的船厮杀的厉害,船只摇动浮动,甲板上并不平稳,东江镇士兵比建州女真兵丁要适应的多,甚至在船上射箭开火也比对方的准头要强,更加上那血海深仇,开始受挫,却是怒吼着杀了回去,不光将甲板上的敌人杀跑,甚至连带木筏上的残余也被扫平。
  
  建州女真也知道木筏简陋,为了和东江镇的船只抗衡,所想的手段不少,木筏上居然放置着火盆,那些没有靠上东江镇船只的木筏,一根根火箭被抛射出来,海上颠簸自然没什么准头可言,可船帆和船只已经是足够大的目标,缠绕着油布的火箭射上去,立刻就是手忙脚乱,甚至有的船只被射中多支,火焰燃起,除了弃船逃生没别的选择了。
  
  还有人在木筏前端抛出飞爪,勾中船只后拼命拉近,船只和木筏的对抗,建州女真的确落了下风,可靠近了拼杀,那就和陆上没什么区别了,更有些面积小的木筏根本不是为了接战,就是拼命靠到船上,然后用铁钩铁钉连接,木筏上的兵卒游水逃走,木筏和船只一同开始燃烧起来。
  
  但这些招数也就是能做到出其不意,东江镇船队反应过来之后,就稳住了阵脚,船只在海中毕竟比木筏更加灵活,那些已经烧起来的船只不去理会,那些还在甲板上激战的船只都得到了支援,同伴的船靠过去,更多的军兵和那些女真士卒厮杀,毕竟能靠上船只的木筏并不多,可船只却可以运转如意。
  
  船只和木筏靠近的时候,船上的弓箭火器也是开火,船上好歹有木板土石遮蔽,木筏可就是一个平面,上面的女真士卒除了拼命射箭之外没什么别的办法,东江镇的船只靠近木筏后,直接丢下装着引火物的罐子,一旦烧起来就很难扑灭,女真士卒同样要跳海逃生,还有用船只直接撞翻敌人的木筏的,然后用长矛戳死在海里的敌人,这样的杀伤更大。
  
  战斗没有持续多久,建州女真的木筏前锋就开始向后退缩,连被建州女真夺去的五艘船都被东江镇的船只追上,有三艘被跳帮夺了回来,还有两艘没办法只有放火烧毁。
  
  按说在战场上追杀会有很大的战果和收获,可这三里不到的海面距离太窄了,船只和木筏的行动都不能说快,追击没多久就必须要退回。
  
  从海面上漂浮的尸体和残骸来比较,东江镇和建州女真之间有一个胜利者,不过双方都很沉默,建州女真的目的没有达成,而东江镇这边看似占了上风,却损失了十艘船,士卒死伤也不少,更关键的是,划动木筏的那些人,并不仅仅是假扮辽镇汉民的女真士卒,还有真正的辽镇汉民,可到最后谁还顾得上分辨,只是不闻不问的杀过去,唯恐一时心软被人钻了空子。
  
  杀了这么多自家人,谁的心里也好受不了,而且建州女真这一系列的举动让大家心里都很沉重,对方知道自己海战很弱,但为这个准备了很多手段,天知道以后还有多少这样的手段。
  
  “大帅,战死了百余个,还有一百二十几个伤员也废掉了,要这么折腾下去,咱们打不起啊!”李九成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番话,岛上军民青壮近两万,可能操船接战,和建州女真硬碰的不到四千,死一个少一个,这才是东江镇真正的本钱,如果这么耗下去,建州女真看着五千余,到最后没准还能赢。
  
  毛文龙脸色阴沉无比,但却不见什么惊慌,只是开口说道:“这一次是咱们大意了,中了他们的手段,接下来谨慎应对,他们占不了便宜!”
  
  说完这句,毛文龙沉吟了下,转头对一名年轻武将说道:“小刘,你再去徐州商行那边告急,就说这边情势紧张,需要他们的支援,让他们尽量出来人帮忙,就按照刚才李九教你的那么说!”
  
  被叫做小刘的那人连忙答应,急忙跑去了,毛文龙阴沉着脸色闷声说道:“没道理我们在这边拼死拼活,他们缩在宅院里享福,这一次一定要把他们吃下来!”
  
  “鞑子攻打的太猛,大帅怕你们这边有危险,调拨两千青壮过来备着,到时候也能帮上忙。”这次皮岛的兵马调拨没有瞒人,两千青壮的行动也没办法隐瞒,带队的一名千总跑到云山行那边吆喝通报。
  
  越是到这个时候,赵松越不敢松懈,他甚至没有打开大门,只是站在墙头那里答应了下来,这两千多皮岛丁壮距离这云山行的要塞百余步几十步的样子,彼此看得很清楚,很多人光着脚,手里所持的兵器不过是削尖的木棍,甚至还不是每个人都有,他们看着要塞墙头的眼神都充满了希望。
  
  被这么多人充满希翼的看着并不舒服,好在赵松在山东见识过几万十几万饥民流民聚集的场面,那比此刻要瘆人多了,他冷冷扫了一眼,就准备走下去,这时候围着云山行的皮岛青壮却是闪开,一名千总打扮的年轻武将在几名护兵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这个人赵松认得,是东江镇千总刘兴治,别看是个千总,却在毛文龙身边做事,算得上亲信心腹,这刘兴治兄弟三人是从广宁那边跑过来的,原本不过普通民户,可兄弟三人骁勇善战,很快就被提拔起来,其中刘兴治心思玲珑剔透,被东江镇诸将颇为看重。
  
  “营正老爷,鞑子从西岸那边打过来了,情势危急,我家大帅在北岸那边顶着,请营正老爷过去支援!”刘兴治在下面扯着嗓子喊道,满脸都是惶急神色。
  
  听到刘兴治的呼喊,赵松愣了下,先是抬头看向山顶高处,然后漠然的摇头,刘兴治的呼喊已经在下面的青壮人群中引起骚动,北岸打的不可开交,西岸居然紧急,那皮岛岂不是麻烦了,大家岂不是有难了,这伙徐州来的人装备精良,看着强悍,他们去救肯定能救回来,青壮们都是带着恳切表情看过去。
  
  这样的请求,这么多人期盼,连在墙头值守的赵家军士兵都忍不住跟着看向赵松,赵松脸色愈发阴沉,还是不为所动,只是低头吩咐了几句,云山行外面的人本以为这是要出来,顿时引发一阵骚动,没曾想却有更多拿着火铳的赵家军士兵出现在各处,这是增加防备的意思,看到这没有人情怜悯的反应,已经有人痛骂出声。
  
  “赵老爷,难道你们就看着皮岛这么多汉人百姓被鞑子杀了,鞑子打过来,你们难道就能有什么好下场,一起出去和他们拼了吧!”刘兴治嘶声说道,脸上已经带了眼泪,他这一喊,过来的青壮们随即跟着喊出了声,一时间人声如潮如浪。
  
  赵松脸上已经有了点紧张,他扫视人群,这些穿着破衣赤脚,手持木棍的皮岛青壮或是恳切,或是怒骂,或是悲戚,赵松再看看身边的士兵,显然是被说动了的样子。
  
  “向着那人身前开火!”赵松突然大喊道,火铳兵的反应是下意识的,立刻是吹了口火绳,对准刘兴治身前几步的地方开火,“呯”的一声,在这喧哗吵闹中说不上大声,可刘兴治却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下意识的向后闪躲,然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里。
  
  住在我们皮岛上,拿我们的货物赚着银子,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居然不想着援救还想杀人,皮岛青壮们的怒火顿时被点燃了,人人怒骂呼喝,却没什么敢向前凑过来,大家可都知道赵家军火铳的犀利。
  
  “少他娘的弄玄虚,这里最起码有你们两个千总混在里面,你们毛帅身边的人来了多少,真要生死关头,把一帮兵丁弄过来唱戏?”赵松在墙头破口大骂说道,边说边伸手指点。
  
  他这一喊,刚刚煽动起来的情绪却是泄了下去,前面的人向后看,一传十十传百,被赵松指点的两个方向马上被众人注目,有几队人暴露了出来,别看他们也是破衣烂衫的装扮,精气神和周围完全不同,手里拿着的也是刀斧一类。
  
  被赶过来的东江镇青壮们尽管不知道怎么回事,可鼓噪的声音却变小了,赵松却在那边跳着脚的怒吼:“再弄这些幺蛾子,老子领着人杀出去,先洗了你们这些混账王八蛋,然后自己打鞑子去,滚,快给我滚,不然就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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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1章 建州登岸
  
  那刘兴治的脸上已经没了悲戚愤然,只是冷着脸转头走进人群,不多时人群已经少了三分之一的数目,其他的那些青壮也都面面相觑,都下意识距离这堡寨远了不少,而云山行堡寨要塞里的赵家军士兵各个脸色发寒,看着下面的眼神再没有什么同情。
  
  “营正,外面的青壮都被调走了,只有百余人就近盯着。”有人向赵松禀报说道。
  
  赵松点点头,却是黑着脸对那罗晨说道:“罗管事,这毛文龙心思不正,大敌当前,却总想着吞了我们这个营,怎么能打得好,我看他要吃大亏!”
  
  这话也是分析也是发怒,一次次虽然尴尬散场,细想起来却凶险的很,如果赵松这边答应出战或者提供火器,只怕转眼间自身就会遇到大凶险,在这孤悬海外的皮岛上死无葬身之地了。
  
  罗晨脸上早就没了笑容,他冷声说道:“毛文龙心里虽然有几分大义在,可这个人别的心思太重,营正你没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太喜欢做生意,岛上的高丽商人都是他拉过来的,不想着反攻,不布置什么防务,总去经商聚敛,这可不是武将所为,这次又是印证了,这毛文龙长久不了。”
  
  不过罗晨心里有几句话没有说,赵松所带的这个军士营实在太肥了,毛文龙真能吞下@9,..来,在这皮岛、建州女真和高丽三处之间,真是进退从容,可以自立,从毛文龙的角度来说,这么做没有错。
  
  罗晨心里还有个计较,毛文龙算是精明人,胸中也有计谋韬略,可却不知大势,徐州赵家军在,其他人再怎么辗转腾挪都不过白费力气而已。
  
  “罗管事,山顶瞭望举旗的人再派两个上去,咱们要不是提前做了预备,真让这伙皮岛贼摸进来了!”赵松临出去前叮嘱说道。
  
  赵家军和云山行在昨晚临时布置了瞭望哨,就在这皮岛的最高处,这个最高处没办法看到皮岛的每个角落,但却能看到皮岛东江镇各营的调动,而且这个最高处的位置,正好能让下面的云山行堡寨要塞看到,通过这个,云山行可以对皮岛的大势有个相对及时的判断,也印证了那刘兴治的话是假话。
  
  但经过了刚才那件事之后,大家的心情反倒是放松不少,皮岛形势看来还很安全,不然的话,那毛文龙该把全部的营头去和鞑子死战,怎么会有心思算计赵家军这边,还能调动这么多的力量算计。
  
  在这个时候,皮岛北岸那边又是紧张起来,因为现在潮水退的更厉害,而建州女真那边放下的木筏更多,上次只是试攻,这次则是下了大本钱,刚才被缴获的两艘船已经被利用了起来,还能看到船上有旗号要动,居然是作为旗舰了,尽管这船小的可笑,可比起木筏来却灵活太多。
  
  东江镇的水军没有靠岸,一艘艘舢板装运人员兵器对他们进行补充,看到敌人出现,这些船只又都是迎上去,局势已经到这个程度,无非就是你死我活了。
  
  双方靠近,战斗开始和第一次没什么区别,又能看到许多装着不到十人的木筏向各个船围了过去,木筏上的人依旧在哭喊求饶,可东江镇水军这次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就是杀了过去,惨叫一片,而在后面的木筏似乎是被前面杀怕了,许多木筏宁可兜个圈子也要避开船队。
  
  东江镇船队上的水手和士兵们突然发现,和他们碰上的木筏前队,哭喊的人里有辽东汉民,也有高丽百姓,到这个时候,有人已经披头散发,八旗兵丁都是光头留着金钱鼠尾,能这个样子的只有汉人和高丽人,这次难道是真得难民流民,就这么被自己杀了这么多?
  
  可就在略微迟疑的当口,在那些木筏上突然有弓箭射出,还有人推开身前遮挡阻拦向船上冲,更麻烦的是,有人举起点燃的瓦罐朝着船上丢,瓦罐摔碎,里面的油脂泼洒,火焰也跟着蔓延开来,可下面冷箭和攀爬仍在继续,仓促间空不出手来,这船只都是木制,火势一旦蔓延就没办法了。
  
  杀可能会误杀辽镇的苦难同胞,高丽人死活,东江镇军兵是从来不管的,不杀,在这些真正的难民和高丽俘虏里,可能藏着建州女真的死士,鞑子的勇悍凶残真是无人能比,在这海上木筏上这样的战斗九死一生,他们居然能这么扎实的打下去。
  
  人还是自己的死活最要紧,没过多久,东江镇船队就没什么留手了,只要是海上的木筏,不管上面人怎么哭喊乞求,一概是格杀勿论,木筏对上船只的确没什么优势可言,看着这边这么凶悍,后面只有少量的木筏继续顶上,大部分木筏宁可绕开,在这海面上,木筏没什么办法绕开,被追上的可能很大。
  
  在皮岛北岸半山腰上,毛文龙仔细盯着战局,刚才刘兴治回报云山行的反应,他只是冷笑了两声,本就是临时起意试试,但赵松和罗晨判断的也没什么错,在激战之中,毛文龙和皮岛诸将还敢调动几个营头准备吞并火并,他们对这场战斗的确不担心。
  
  “这片海当得上十万兵!”毛文龙感慨了句,然后又是吩咐说道:“算计这海流,尸首都会到滩上来,记得把鞑子的都挑出来砍头,等今天的打完了出去捞一捞,这些脑袋可是咱们的军功富贵!”
  
  身边的人轰然答应,大明斩首记军功,当下最值钱的就是这建州女真的首级,可自开战至今,大明官军就没什么斩获,但现在的海面上,光是漂浮着的尸体就已经有几百具,其中女真士卒的首级怎么也得过百,甚至可能更多,这些脑袋去折算军功的话,可以让个把总直接挂上游击甚至参将的衔头。
  
  不是说游击和参将这等大将位置不值钱了,而是现在的建州女真首级太少,想要杀头斩首往往是要在战局上风或者胜利之后,可自开战到如今,大明可曾占过什么上风,胜利就更不必说了,自然让这建州女真首级的价值水涨船高。
  
  海战比陆战的优势就在这里,何况还是在皮岛和陆地之间的狭窄海面,东江镇可以从容的收拢女真首级,毛文龙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决断,徐州要做什么晦涩难明,大明却仍在,而且大明如今仍是正统,那就在正统大义身上多换取些好处。
  
  “鞑子的木筏绕过来了!”突然有人惊呼说道,观战处的诸将齐齐变色,向着海面看过去,发现东江镇的船队还在和木筏纠缠中,而更多的木筏则是绕了过来。
  
  在一开始的时候,木筏全部涌向东江镇的船队,双方就和在陆上接战一般硬碰硬,谁也不会后退,开始的辽东汉民和高丽人划的木筏,然后是建州女真自己的木筏,东江镇的船队完全占据了上风,可这个上风并没有变为绝对的优势和胜利,双方还是在纠缠,毕竟东江镇没有什么大船。
  
  前面木筏上的人被血洗扫平,后面的木筏跟上来,可除非木筏被火攻烧毁,其他的即便是翻转依旧浮在水面上,建州女真的打法却有了改变,用木条铁钉在木筏连起来,甚至有人奋不顾身的用铁链铁钩和船只相连,这么一来,木筏彼此相连,面积就大了很多,踩踏在上面的女真士卒行动也不那么局促,变得和陆地上差不多了。
  
  此时双方尽管在海上,却近似于陆上交战,东江镇的船只不过就是用木头做出的工事,连砖石城池建州女真都能攻下,何况是这种低矮的“木墙”,但这终究是在海上,船上的兵卒居高临下,还可以从容进退,东江镇士兵勇悍或许不如,但舍生忘死却还要胜过,双方就在这边纠缠起来。
  
  因为建州女真木筏大队的难缠,东江镇的船队开始集中过来,又有两艘船被建州女真控制,还有几艘船的甲板上正在激烈的厮杀,可就在这纠缠的时候,其余的木筏撇开纠缠战斗,向着北岸扑过来,退潮还在持续,只需要划几百步的距离就可以到这边的海滩上。
  
  “所有的船都去迎战,老营的人列阵,老陈,老李,把咱们的家底子都掏出来,不然什么都没了!”事出突然,毛文龙却没什么慌张,在皮岛这边,不管有多少心思,大家对生死都看得很开,尤其是对和鞑子拼命这件事上。
  
  作为预备的十艘船开始出动,因为仓促忙乱,正赶到退潮的时候,居然还有三艘船搁浅,木筏群越来越近了,东江镇后备战船迎上,木筏队伍里一片人仰马翻,可少数木筏纠缠住船只,其余的依旧扑向岸边,还没等完全到沙滩,木筏上的女真士卒就跳入海中,顶着没过胸口的海水向岸上冲去。
  
  岸上已经有一队队东江镇兵卒等待,他们时常离开岛屿去骚扰攻击建州女真,但被建州女真打到岛上来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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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2章 徐州造靠得住
  
  很多刚被抽调入伍的兵士都颇为紧张,那些老兵也强不到那里去,虽然有必死复仇的决心,可毕竟是败军之将,当日被摧枯拉朽的打败,一路亡命逃向这边,看到凶神恶煞的鞑子,就想起当日的恐怖。⊙,
  
  鸟铳、三眼铳、快枪纷纷开火,甚至还有一门门虎蹲炮,但开火太早了,在海面上击打出一片片水花,冲在最前面的女真士卒举着盾牌遮挡,没有盾牌的直接用手臂挡在面前,他们经历过的明军火器不少,除了火炮打出来杀人,其他的威力都很是有限,而且这些明军官兵喜欢提前开火,这东江镇也不意外。
  
  一轮开火之后,很多拿着快枪和三眼铳的索性丢下了火器,把自己的刀枪拿出来,相比于手中的火器,他们还是更相信肉搏,真正对女真造成杀伤的是弓箭,东江镇原本弓箭存储不多,但有了徐州贸易之后,从高丽那边买了不少,高丽弓箭的质量算得上优良,但东江镇的短板是弓手不足,能开弓射箭的武人往往都是武将的亲兵家丁,最差也是军中骨干,他们或者走得快,或者有人收容,甚至投降后都有更好的待遇,自然不会来苦寒危险的皮岛。
  
  如果弓手和火器一样多的话,正在向岸上冲的女真士卒会全部被射死,可现在,大部分人还是冲了上来,有不到四分之一的火器开火,在这二十几步的距离上,实实在在的有了些杀伤,现在已经是陆战,建州女真兵马在陆战上从不惧怕大明官军。
  
  建州女真兵卒怒吼着杀上来,守在岸上的东江镇士兵也呐喊着迎上,建州女真兵卒无论训练还是实战,都要强过东江镇这些人,他们上岸之后就凑成几人的小队,然后小队再凑起来,由地位最高的佐领吆喝发令,更有背着弓箭的开弓射箭,短时间内的海水浸泡不会影响弓箭的性能。
  
  女真大弓重箭,被箭支射中,即便是非要害的地方也会引起大量的流血,冲在前面的皮岛兵丁有的直接中箭身亡,有的被射中之后没走几步就摔倒在地上,同伴们没有避让闪躲,依旧喊杀向前,在这样的沙场血战中,彼此间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敌更多的敌人。
  
  可即便中箭倒地的东江士兵,一时不死也要爬着向前,即便自己不断被同伴践踏,可临死前一定要拖着一个鞑子去死,哪怕咬上一口。
  
  被建州女真兵卒的刀砍在身上,居然抓住了刀身,让同伴杀过来,自己的兵器被对方砍断,那就舍身扑上,让同伴杀死自己和被抱住的鞑子,尽管战技不如对方,力量不如对方,装备也远不如对方,可靠着这股必死的信心,双方在海滩上血战死战,海滩和海水都被染红。
  
  战斗残酷,杀声震天,不断的有木筏靠过来,上面女真兵卒不断的跳下,更有木筏尽可能的向前划,而木筏上的女真兵卒张弓搭箭,将箭支抛射到岸上厮杀的人群中,他们未必是神射,可大概的准头却不差,杀伤的东江镇明军越来越多。
  
  最开始的硬碰硬之后,建州女真还是在海滩上立住了脚,聚集了三个牛录,而且散落的八旗兵丁还不断的靠过来,女真军队一旦成形,就不是东江镇官军能压制的,兵器也差得太远,大刀和大刀碰撞,东江镇的大刀会被砍断弯折,有长矛刺出去时候突然掉落,有弓弦崩断。
  
  这样的毁坏不是偶然,而建州女真士兵的兵器就没有这样的情况,在战场上,兵器好坏就是生死攸关,单这一项就开始拉开差距,如果不是建州女真身上的衣服被海水浸湿,动作受到阻碍,这样的优势还会拉开。
  
  不过东江镇有近千人的力量,手中的钢刀长枪还有弓箭比起女真装备来丝毫不差,而且这千把人都是久经沙场的精兵,那里顶不住,这千把人就冲向那里,建州女真的攻势立刻就被遏制,而这千把人里,有二十人身穿覆盖全身的铁甲,则是精锐中的精锐,建州女真的刀砍枪刺箭射,只要集中在铠甲上就没有办法伤人。
  
  靠着这二十人的突进,刚刚集合起来的一个牛录都被打散掉,正在这个时候,海上有号角声响起,声音并不是太明显,因为在陆地那边响起,此刻海上的战斗已经有了结果,建州女真的木筏终于还是不善海战,东江镇的船队开始纵横海面,从陆地上的木筏也跟不上了。
  
  而东江镇的千把骨干已经和上岸的建州女真接战,在明军眼里悍不畏死的女真兵卒也是怕死的,在海滩上被人挡住,还被一点点压回来,而海上的退路马上就要被封死,再这么打下去可就是个必死的结局了,拼命大家不怕,可谁愿意白白送死,开始有人转头跑进海中爬上木筏。
  
  一个人这么做,两个人这么做,越来越多的建州女真士卒转头逃跑,东江镇的攻势也越来越有效果,没有持续多久,上岸的建州女真兵马终于支撑不住,阵线崩溃了,此时海面上已经有划走远去的木筏,剩下的人只能游水了。
  
  “饶命啊!小的这么做也是被鞑子威逼,我也是汉人,我是铁岭卫的!”看到逃不掉,有建州女真兵卒哭喊着跪地求饶,却是一口辽东军话,这是辽镇通用的官话。
  
  这样的求饶没引起什么意外,但也没有人手下留情,对这等身为汉民,却投降做汉奸的叛徒,大家更是恨的咬牙切齿,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乱刀砍成了肉泥,人人痛骂,而海上杀的更是痛快,木筏被撞翻,船上长矛刺下,根本没有游回去的可能。
  
  战场上终于安静了,在对岸的女真营地没有新的木筏队伍涌出,海面上只剩下尸体和燃烧的残骸,这一仗是东江镇胜了,当意识到这点之后,在皮岛北岸爆发出了狂呼,众人大笑大哭,还有人冲着对岸大骂,尽管知道对方听不见,还有人已经冷静下来,开始打捞海上的尸体。
  
  下面狂呼乱喊,一片狂喜庆祝,可毛文龙所在的地方却没什么兴奋,外围的年轻武官脸上都有高兴的神色,可看到头领们的阴沉模样,都是自觉的严肃起来,到这个时候,毛文龙、李九成等人都已经披甲,兵器就放在手边,陈继盛则是去岛中准备,和建州女真的战斗,容不得一点含糊,自辽镇开始溃败到苟延残喘在皮岛,他们已经见多了建州女真的强悍可怕。
  
  “..朝廷拨给的兵器都是烂货,还不如咱们在高丽人那边买的..”
  
  “..萨尔浒时候,杜大胆那头盔就是被弓箭射穿的,朝廷武库哪还有什么好用的,咱们这边铁匠太少,哪怕自己打造也比朝廷的家什好..”
  
  听着身边的议论,毛文龙面沉似水,闷声说道:“徐州卖给借给咱们的兵器都是好货,用起来犀利,那二十套铠甲也不差,不是这些,今天岸上就要有大麻烦,李九,你拿着银子去云山行,拿银子买,不给火器就买他们的刀枪,这时候顾不得那么多了!”
  
  本以为靠着水军优势,建州女真兵马会在海上遭受重创,没曾想还是被冲到了岸上,如果不是东江镇骨干有质量过硬的兵器,这一战就要出大麻烦了,这才过晌午,海岸和陆地的距离实在不是什么障碍,东江镇现在必须要小心万端,不能有任何大意。
  
  那边李九成也知道轻重,听到吩咐后连忙答应一声,带着人快步去了,下面已经有军将过来禀报,毛文龙脸色更加阴沉,忍不住怒声骂道:“这帮杂种,在官军时候怎么见不到他们这般勇猛,给鞑子卖命就不要命!”
  
  建州女真大军快速席卷辽镇,有人奋起抗争暴动,失败后或死或逃,残余去辽西或者来到皮岛,也有人默默忍受,好死不如赖活,为了自己和家人考量,还有人直接投降了建州女真,为建州女真出谋划策,冲锋陷阵,有考中科举的秀才,有吃大明粮饷的军将。
  
  那些投降建州女真的辽镇官兵在辽镇时候,临阵退缩,能逃则逃,可投降之后懦弱却一扫而空,冲锋陷阵,临阵搏杀,哪有从前的怯懦影子,这样的情况,东江镇军民遇到了许多次,开始还以为是这些人无耻无良,等后来经历的多了,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这让人怎么也琢磨不透。
  
  和先前刘兴治去演戏不同,李九成带着亲兵来到云山行堡寨后,先是将腰间的佩刀卸下,然后领护卫亲兵退开,自己高举双手大步向前。等距离十余步的时候,直接跪下,高声说道:“赵营正,东江镇危急,请看在往日情分和唇亡齿寒的利害上,开恩支援!”
  
  这动作让跟来的东江镇官兵人人气愤,李九成自开原来,带到皮岛上的亲朋旧部很多,因为年纪稍大,为人宽厚仗义,很多人对他印象不错,连这样的人都对徐州跪下,徐州那边仗势欺人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大家只能看到自己委屈,却记不得几次要伸手吞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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